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當年，她是不是也這樣獨自撐過十級痛，狼狽卻堅定地迎接他的降臨？
這段文字出自一位正在婦產科實習的醫學生小熊哥。等候三周、終於首次踏進產房，他寫下這段沒有醫學術語，只有赤裸心跳與震撼瞬間的紀錄。
我在婦產科實習來到了第三周，歷經四次刀房學習、兩次夜間學習還有一次白天產房學習，居然一次都沒有被call去上去產房看生產。
經過這麼多天的寧靜，今夜，也不指望手機會發出任何一點聲音。沒想到論文寫到一半，公務機突然響起：
「學弟！你今天產房夜間學習對吧？快點過來，產婦準備要送進產房了！」
這通電話，我等了整整三周！沒聽見寶寶呱呱墜地的哭聲，怎麼能說自己在婦產科輪訓過？
闔上筆電書包上身，我用跑全大運的速度、奔向頗為遙遠的產房。衣服換掉、鞋套跟髮帽匆匆忙忙地套上，回過神來，我手居然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還來不及好好喘氣，便跟著學長姐、護理師們將產婦一起推進了產房。
站在產房最角落、還在喘氣的我，眼睛根本無法跟上產房裡醫療人員的動作：所有器械、綠布、碘酒浸潤的紗布……
大夥兒像飛來飛去似的準備生產用具，機器逼逼叫的聲音、胎心音透過放大器，嘣、嘣、嘣的充斥著整個空間，負責嬰兒照顧的護理師，也將保溫箱推到了旁邊。
主治醫師問：「這位媽媽妳還可以嗎？！我們稍微帶一下小孩，妳要加油！」
我還在思考什麼是“帶一下”的時候，主治已經穿好隔離衣，從護理師手中接過改變我整個觀摩生產心情的關鍵物品：「馬桶吸」一樣的助產器！
學姊手中的馬桶吸，比想像中的還大，淺黃色的圓盤，後面接著抽氣機！我突然想起母親跟我說的故事：
「生你的時候，是醫生用馬桶吸把你吸出來的！頭上腫了好大一包， 當時唯一陪著我的大嫂看了嚇一大跳！趕快打電話告訴家人...」
產婦媽媽，此時歷經十個月的負重、經過一整天的宮縮陣痛折磨，看起來已經快要虛脫，用力的時候，已經快叫不出聲。
房間內所有醫療人員，都在替產婦加油打氣，主治把馬桶吸放到寶寶的頭上：「開抽氣！」
接著，看見產婦的老公握著產婦的手，住院醫師推著產婦的肚子，主治拉著吸住寶寶頭部的馬桶吸，所有人都在為寶寶的降臨而用盡全力。
「出來了、出來了～呀～呀！」
主治醫師開心地抓起寶寶，吸吸他的羊水、拍他小小的屁股，給母親看過之後，由丈夫戴上手套為寶寶“剪綵”，寶寶就被抱去旁邊的台子照護一番。
我好奇的跑去放著寶寶的秤重台邊，想要看看這可愛的小東西長怎麼樣？卻在看到他的時候愣住了。
粉紅色赤裸、皮膚都是皺摺的他，時而哭鬧、時而安靜，手腳不停在空中揮舞，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張望四周。
我端倪了一番這個剛來到世界上的小生物；但我看最久的，是他頭上那又醜又大的一個包。
我又回頭望向懷了這個寶寶十個月的產婦。我清楚記得大四下看產程的那個影片，但不記得那影片中有拍攝到產婦的表情。
今晚，我終於看到了。
那位媽媽臉上，不是開心、不是難過、更不是幸福的表情，而是終於脫離苦海、憔悴至極的面容。
她深深地在喘氣和顫抖，丈夫握著她的手，為她拭淚。
我眼眶也在此時不爭氣的泛淚....
因為，我看見了自己出生的光景。
編輯：江睿毓
圖片：photo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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