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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學業勝利組,卻比以前更憂鬱 頂大生為什麼不快樂?

近兩年,大學生的憂鬱指數明顯上升,包括知名大學生,為什麼他們好不容易過關斬將,考上理想的大學,卻有許多人不快樂?同時帶你來看,每學期吸引上百位學生搶修的台大快樂課,到底為什麼紅?
登上學業勝利組,卻比以前更憂鬱 頂大生為什麼不快樂?

攝影:王建棟

 

大學裡什麼課受學生歡迎?台大「活出快樂課」連續三年,每學期都吸引上百名學生搶修;政大「自我探索與心理健康課」,開放選課後也有三百多人在線排隊等名額。

同樣在排隊的,還有學生心理輔導中心的諮商時間,政大心理系教授、前任政大身心健康中心主任楊啟正坦承,在許多大學裡,從登記預約到見到諮商師,平均要三個星期的時間。

校園裡的心理健康亮起紅燈,台灣知名大學在二〇二〇年接連有三名學生在一週內輕生,二〇二三年媒體報導又有兩名學生墜樓。根據衛福部資料,台灣整體自殺死亡率逐年下降,在十五歲至二十四歲族群卻逐年上升。根據二〇二一年最新的統計,十五歲至二十四歲青少年自殺死亡二四七人,每十萬人口自殺死亡率為九.六%,比二〇二〇年增加〇.八個百分點,為少數自殺死亡率上升的年齡層。

楊啟正在大學裡的觀察,也令人憂心。曾在不同大學的學生心理健康中心服務過,楊啟正説,近兩年,大學生的憂鬱指數明顯上升,「部分大學過去被列為高關懷、高風險的學生約占三%至五%,但近兩年爬升至一〇%。」高關懷、高風險意指有自殺企圖、意念的學生,在大學擔任專責導師的心理師陳雪如也認為,真實數字應該比一〇%更多。

雖說尋求諮商資源的學生增加,也代表覺察自己心理出問題、懂得找資源的人變多。但為什麼好不容易一路過關斬將,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卻有許多人不快樂?

原因1:找不到努力目標

「踏進台大第一年,我不敢隨便跟別人說,我其實很茫然,」台大畢業的雙橡教育創辦人林竹芸誠實說出自己當年進入台大的恐慌,「我不知道下一步在哪裡?選項變得很多,卻沒有一個標準答案。」台大像是從小到大努力讀書的終極目標,進了台大,突然頓失人生方向。

「我們好像很少問學生喜歡什麼,」台大學務長汪詩珮表示,去年九月至今年七月底,學生求助於學生心理輔導中心的問題裡,最多的是「自我了解」。「學生入學後發現,系所讀的內容與之前的想像不一樣,或是擔心所讀科系的未來出路。」汪詩珮身為中文系教授,也很常被學生問「中文系未來能做什麼?」

「我們(台灣學生)很擅長自我管理和社會覺察,卻很少探究自己的內心,」SEL in Taiwan創辦人、台師大人類發展與家庭學系助理教授吳怡萱分析,台灣學生善於理解社會的價值觀、外界如何看待自己,也很擅長擬定讀書計畫,設定目標、達成目標,「但我們不大做自我覺察。」自我覺察除了覺察情緒,也包含看見自己的價值與定位。

原因2:缺少人際歸屬感

從離島到台北念書的小安(化名),心裡一直有個祕密,她從開學前的迎新宿營就覺得與同學們有道隔閡。「我的生活經驗和同學滿不一樣。最明顯的是在升大二的暑假,很多人都規劃要出國進修、遊學,我就在想『我怎麼還在這裡?』」小安說,要和同學變熟不難,但是內心仍會有孤獨感。「從小建立的社交圈給我的支持,都在我十八歲那年、搭飛機到本島那一刻就不見了,」小安語氣裡有點遺憾。

孤獨感不只是外地生的專利,可能也是很多大學生的共同經驗。在網路學生論壇Dcard上,隨處可見大學生感覺孤獨的留言,發言者來自全台各校:「跟大學朋友有種距離感,沒有一個能讓我自在相處,能夠聽我吐露苦水」、「我吃飯、讀書、坐車、散步、看電影、搬家都一個人,想起來覺得好孤單,不知道之後畢業照,是不是也只有一個人?」

「沒有歸屬感是很多人在大學遇到的難題,」林竹芸分析,從高中進入大學,同儕關係從過去固定教室、座位,到大學一堂課有上百人,但是旁邊的人不認識也不會交談,下課又各自解散。這種不屬於任何團體的孤獨感,林竹芸形容,就像「天空下起小雨,一個人騎著單車,孤寂在每個教室裡移動」。

陳雪如觀察,大學裡的同學關係很淡薄,很多學生覺得自己是「戴著面具在生活」。雖然肇因可能很多,但她認為網路與社群媒體影響很大。「他們傾向用網路溝通,以為傳訊息、貼圖比較不尷尬,但是網路上不會談心事,也缺乏關懷與愛。」

原因3:壓力再大也得撐

人際交往帶來孤獨感,也帶來壓力。「我們在高中至少都是前一〇%的學生,但是台大優秀的人實在太多,很容易覺得自己很差,好像包辦了後段班,」小安說起入學的衝擊,她表示,儘管讀書讀得很痛苦,但是轉換跑道要面對的家人與社會質疑,代價更高,讓多數人只能矇著眼繼續向前。

常帶領台灣學生國際交流的林竹芸,每年接觸許多明星高中的學生或畢業生,他們跟林竹芸分享,考進台大後,發現自己用盡全力,也達不到「好學生」的標準,非常焦慮。「他們會看到同學玩社團、參與活動,但還是保持好成績,反觀自己好像再怎麼努力也跟不上,『光是課業就左支右絀』。」當課業成績不再是唯一的成功標準,反而讓人失了準,不知道該拿什麼來肯定自己。

此外,大學提供的出國交換、雙主修、外部實習等機會和資源也可能帶來壓力,汪詩珮說,「很多學生會想:身邊很多人都在雙主修,我也要嗎?我是不是也要申請交換學生,才算是優秀?」對於社會期待「台大人就要什麼都會」,也是台大生敦促自己要更優秀的緊箍咒。

各大學增加諮商人力因應

面對青少年憂鬱的數字攀升,教育部與各大學也提出各種方案,要讓安全網更加綿密。其中一個做法,就是增加諮商人力來提供服務。台大設置學輔中心,由學輔專員駐點學院,協助學生適應校園生活;政大也以責任區的制度,設置「院系心理師」,「無形中增加了師生的心理衛生知能,老師們比較知道如何面對有需求的學生,」楊啟正說。他也建議,每個人都可成為「支持網絡」的一份子,例如看到有人坐在欄杆上,可以適當給予關懷,不要排拒或害怕他們、讓他們更隔離。

除了織起安全網,接住墜落的靈魂,全國有四六%大專校院開設心理通識課,補充學生情緒教育的知能。台大的「活出快樂課」便是從打開五感、覺察情緒出發,串連情緒與身體的關係,讓學生感受自己,與自己同在。

「我們當然希望小學到高中也能有更多情緒課,」楊啟正與汪詩珮不約而同的盼望;吳怡萱也說,SEL不只是課程,更是營造有歸屬感的校園,希望從小到大的教育除了知識,還有更多心靈與精神生活的灌溉。

【同場加映】

台大「快樂課」 用瑜伽、冥想 帶學生釋放壓力

頂大聲瑜珈課瑜珈課

台大通識教育組兼任助理教授戴可馨,開設「活出快樂」課程,獲得不少學生肯定。她說:「師生一起做瑜伽,是『活出快樂』課程的重頭戲。」攝影:曾千倚

 

打開台大「活出快樂課」課堂的大門,不是制式的課桌椅,而是一排排鮮豔的瑜伽墊,同學們繞著教室伸展肢體後,每人會拿到一顆藍莓,老師戴可馨帶著大家從藍莓的外觀開始,體會藍莓的氣味、口感和味道。「讓大家慢下來感受,每一口吃進嘴裡的食物。」來自美國的戴可馨(Malabika Misty Das)在香港大學取得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博士學位,同時有瑜伽和正念的教學認證,將自己的學習和體悟融進「活出快樂」這門通識課,帶領學生學習自我覺察、抒壓和調節情緒等技巧。

這門課已經持續開了三年,熱門程度有增無減,原本每堂53人的實體課,卻有超過百人從凌晨四點排隊加簽。因應學生需求,除實體課外,另開放350個線上課名額,線上課額滿的同時,仍有近百人只想要上實體課,必須抽籤才能取得實體課修課資格。

為什麼課這麼紅?「我也不知道,曾有學生回饋學到抒壓和調適情緒的技巧,以前沒人教,覺得對他的生活很有幫助,」戴可馨維持一貫真誠的笑容回答。她表示,這堂課以瑜伽和冥想為基礎,搭配介紹正念等自我覺察、身心平衡的方法;她觀察,抒壓、想深入認識自我等原因,是許多同學修課的動機。

外文系劉懿真之前是修課學生,現為「活出快樂」的課程助教,她表示,這門課不輕鬆,每週都有實作和心得作業,來上課的學生都是有需求、有興趣。康巧宜是台大法律系大四的學生,「生活滿緊繃的,也有畢業的壓力,每次上完課都覺得很輕鬆,也覺得更了解自己,」她分享修課心得。

劉懿真大一整年都只出現在教室、宿舍和圖書館,幾乎沒有社交活動,目標是取得雙主修的資格,但最後未能如願,一年間累積的疲憊和壓力幾乎把她壓垮,也促成修課的契機。她的求學歷程跟許多台大學生相似,從小成績優異、第一志願高中畢業,「來台大後發現很多人跟我一樣被焦慮和壓力所困。」「活出快樂」這堂課給她的最大啟發,是練習敏銳覺察自己在身體、情緒上的界線為何,懂得適時停下來照顧自己,「以前就是埋頭念書,沒察覺身心超過負荷。」

「活出快樂這個課名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沒人教過該怎麼做,」劉懿真觀察,社群媒體的興盛也給像她一樣的大學生帶來無形人際壓力。不是故意表現,但網路也是一個公開場合,大家都希望展現好的一面,無形中把脆弱的一面隱藏起來,「IG追蹤者很多,但低落時卻找不到一個朋友陪伴,很多人都是這樣。」

台大是許多年輕學子的第一志願,師長苦勸的「上了好大學人生一帆風順」,從台大這堂「活出快樂」通識課看見,學業成績優異並非讓學生「幸福快樂」的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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