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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康執行長何雪帆:失去孩子之後,我才感受到什麼是無能為力

何雪帆信奉的人生教條是「事前規劃、萬事順利」,她也因此信念成功開創愛康衛生棉事業,然而在生子這條路上,她也做好萬全準備,沒想到孩子卻離她而去,讓她體會到人生原來有「無能為力」的時刻。
愛康執行長何雪帆:失去孩子之後,我才感受到什麼是無能為力

今年34歲的何雪帆,已經是一家年營收3億規模的生理用品公司老闆,努力為她帶來成功,但生孩子這件事,卻是努力也不見得能做到的事。何雪帆提供

 

「歡迎收聽美樂蒂廣播間,我是小美......」開設《美樂蒂的廣播間》Podcast節目的何雪帆,網友稱她為美樂蒂(Melody),另一個被人熟知的身分是愛康生物科技執行長,何雪帆同時也是爸媽和哥哥疼愛的小女兒。在去年(2021年),她獲得了一個新的身分──準媽媽,但這個頭銜卻只陪伴她4個月,胎名蛋黃酥的小女娃,先一步離開這個世界,她把這份對孩子的想念,寫成新書《乘風破浪的蛋黃酥》。

「從懷孕的那天起,我深刻的感覺到,原來世界上我不能控制的事情有這麼多,當媽媽,不是可以設定的目標。」談起失去蛋黃酥對自己的改變,何雪帆這麼說。

攤開她的工作經歷,比同齡人豐富好幾倍,大學時家中經濟因為創業而捉襟見肘,她希望自己能快點賺錢幫助家裡。何雪帆當時和爸爸一起創立衛生棉事業(愛康),卻因為選到志趣不合的科系(幼保科),把大學課餘時間都拿來瘋狂打工,做過房仲、婚禮攝影等,還因為成功減下30公斤,在部落格分享減脂歷程成為「網紅」,上過當年火紅的節目《康熙來了》。

愛康衛生棉的明星商品是「涼感衛生棉」,因為賣得太好,在台灣掀起涼感生理用品的風潮,在沒有通路、只靠團購的階段,愛康連續6年穩坐最大團購網「愛合購」的日用品冠軍,一次大單就高達百萬元。如今愛康已有自己的電商通路,每年銷售千萬包衛生棉,在屈臣氏和康是美等實體店面也可購得, 2022年新品上市更是每秒賣出5包,這些事蹟足見何雪帆的意志力驚人。

「我害怕人生會因為選擇錯誤而沒有選擇權,就像選錯科系影響就業一樣,我開始拚命為自己規劃人生,在一次次的規劃中,我嘗到很多次的成功。」她在書中談起自己如何變成一個「規劃魔人」,愛康在她提早佈局的規劃下,事業有了起色,2017年因為衛生棉團購爆紅受到矚目,她以愛康執行長的身分接受商業雜誌採訪,公司前景一片看好。

不信順其自然  連懷孕日期都想掌握

身為計畫控的何雪帆,不相信「順其自然」,認為只要提早規劃加上徹底執行,什麼事情都達得到,就連生小孩也一樣,沒想到孩子來到她生命的那一刻,30年多來的價值觀就被打破。

1988年生的何雪帆,在28歲那年走進婚姻,即使念了多年幼保科,對小孩徹底無感的她,並沒有想要孩子的想法,沒想到在30歲之後卻有了「我想和寶寶哥(丈夫)養育孩子。」的念頭,如此神奇的心態轉變,何雪帆自己也沒有答案,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只能說是年紀到了吧~」她以一貫率直的口吻說。

想要孩子,身邊親友皆鼓勵她順其自然,何雪帆不吃這套,秉持計畫狂的做法,開了一個「生孩子」的新專案。「我很看不慣一種人,他們總說自己的生活裡有很多事情是意外。」何雪帆選擇了意外最少的那條路,決定接受試管嬰兒療程。

接受試管嬰兒療程後,何雪帆盤算著新生兒的星座,還把祕書和重要工作夥伴找來開了一個「執行長生子專案會議」,「我把孕期、生產後坐月子等,預計懷孕後將近一年半內的工作都安排好,很瘋狂吧!」說起這段經歷,她不忘自嘲地笑笑:「我那時很天真。」

驗到兩條線後  沒有一天舒心

試管嬰兒會在植入胚胎的2-3週後抽血檢驗是否著床成功(懷孕),有別於自然懷孕驗到兩條線的驚喜,何雪帆是等候診所通知「開獎」得知自己即將成為媽媽,「接下來整個孕期都很辛苦,回想起來,接到通知是我最開心的一刻。」

回憶與蛋黃酥同在的4個月,先是夫家親人過世,何雪帆的身體開始有狀況,白血球指數太高、子宮血塊、孕期反覆出血、嚴重孕吐......「光是孕吐,就讓我體會到什麼叫無能為力。」天生樂觀有韌性的何雪帆,孕前認為沒有什麼事是努力做不到,「無時無刻的噁心感,肚子再餓還是一吃就吐,頭痛只要吃止痛藥,但沒有方法能準確舒緩孕吐,第一次體會到絕望。」孕吐最嚴重的時候,何雪帆只能攤在沙發上,什麼事都不能做,等時間過去。

接下來何雪帆經歷多次孕期出血,反覆進出醫院,心情跟著起起伏伏。最後一次進醫院,蛋黃酥的狀況穩定下來,就在隔天準備出院時,何雪帆發燒了!退燒後,超音波探頭一放到肚子上,羊水幾乎流乾,醫師只能說「很抱歉」,在此之前的幾個小時,何雪帆還沉浸在第一次感受胎動的新奇中,沒想到,那是蛋黃酥給她最後的招呼。

在蛋黃酥離開後,甚至身體還有創傷記憶。「引產後不時感覺到下體湧出一股暖流,很怕又大出血,衝到廁所一看,什麼也沒有,才想起蛋黃酥已經離開了。」身體的錯覺,一再提醒她曾經是個準媽媽。

「想起我開的生子專案,好天真喔!人生才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在採訪中,何雪帆總是用「天真」形容孕前的自己,失去孩子徹底改變她的價值觀。

向母親取經  淋一場「失去孩子」的雨

「我從小很少哭,我覺得哭對事情沒有幫助,送走蛋黃酥後,眼淚像關不起來的水龍頭,從沒停過。」第一滴眼淚,是在何雪帆引產後跟母親講電話時。

醫院的所有醫療處置,突然都讓她難以忍受,「我好像不在乎自己會怎樣,孩子都不在了啊!」何雪帆用最快速度出院,回到家,面對親友送來的補品、看到給小孩的衣物、就連方便她懷孕時可以在房間看的新電視,所有一切為蛋黃酥所做的改變,都讓她崩潰。

喪子之痛有多痛,何雪帆的母親竟是過來人。在么女何雪帆和老大哥哥中間,其實還有一個排行老二、比何雪帆大8歲的「小哥哥」,小哥哥在15歲那年,因為腦瘤和併發疾病去當天使。

一向與媽媽感情緊密的何雪帆,躲進了母親為她撐的傘。

媽媽告訴何雪帆:「有時候想到(小哥哥)還是會哭啊!如果人終有一死,我開心是一天、悲傷也是一天,我不想失去第二個孩子,想照顧好你們。」在母親的撫慰下,何雪帆接受自己的心永遠會缺一塊,但沒關係,這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不再執著要自己「放下」傷痛。

何雪帆的眼淚下了一個月,她用媽媽燒的大風草水洗澡,重複看友人捎來「陪她下雨」的溫暖訊息和信件,像學步的孩子,重新練習「過日子」,引產後一個月,何雪帆再次踏進辦公室。

「很慶幸有一份熱愛的工作,回到公司上班,讓我覺得自己像個人。」問起何雪帆走過這場大雨的關鍵,她毫不猶豫表示,回到工作崗位、生活如常進行,是最好的良藥。「每個人面對傷痛的方式不同,但我認為陪伴非常重要,是我寫這本書的動力,希望能陪這些人一段路。」無論是流產、引產、夭折,說不出口的喪之子痛,何雪帆希望透過自己與蛋黃酥的故事,可以給受過同樣傷的女性一點安慰。

人生有很多無能為力  原來我很幸運

何雪帆自認性格愛恨分明,「創業過程中有很多委屈,以前我有很多不平和怒氣,會想說總有一天要報復你(對方)。」這份要別人不能小看她的勝負欲,是愛康成功的原因之一,然而在蛋黃酥離開後,何雪帆發現自己是一無所有的工作狂。

「我除了工作,什麼都不會。」在丈夫和朋友的陪伴下,何雪帆嘗試了露營、溫泉旅行,「慢慢去找過生活是什麼意思。」何雪帆感覺到自己變得柔和,「我能原諒了,在生死之前,很多事情都能看淡。」雖然何雪帆骨子裡仍然是個「規劃狂」,但她開始能理解別人口中的「沒辦法」,對於自己事業成功、得到很多愛,「我是一個很努力的人,但我同時也非常幸運。」在人生面前,何雪帆顯得謙虛。

何雪帆的祕書韋晴認為她在經過喪子之痛,變得較為自在,「計畫不來的事情,她沒那麼焦慮了,很多小事也不再強求。」韋晴觀察,雖然經歷傷痛,何雪帆努力讓自己和別人都愉快,「她正在把自己的人生,調節到一個舒服的鬆緊度。」

身為名人,出書訴說喪子之痛,卻被某些酸民批評「消費自己的小孩」,俠女性格的何雪帆認為,「我只在乎能拉別人一把,以及用我的方式來紀念女兒。」對蛋黃酥的愛屋及烏,她捐款給罕病基金會,也捐了配有嬰幼兒裝置的加護型救護車給醫院,表達她對其他孩子的關心。

走過傷痛了嗎?「我還是會崩潰、難過啊,只是我知道自己會好起來。」問起她是否計畫迎接下一個孩子的到來,何雪帆露出微笑:「這次我選順其自然。」淋過雨之後,何雪帆期待晴天到來。

 

小檔案|何雪帆

1988年生,雙子座,愛康衛生棉執行長。2013年起因為成功減重30公斤,在部落格分享減脂心得成為網紅,在網路上走跳的名字是「美樂蒂」。2021年懷孕後胎兒沒有順利發育而引產,寫下新書《乘風破浪的蛋黃酥》來紀念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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