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莉姬．舒爾特的《不勝負荷》雖然是一本講述現代人被時間追著跑，所以教大家要如何有效活用時間的書，但其中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觀點是在於「女性和時間」的關係。
布莉姬既是記者，同時也是有兩個孩子的媽媽，她的日常生活「非常混亂，且疲勞爆棚」。
她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一次要處理兩件以上的事情，總是來不及或是落後。
因為有孩子的關係，布莉姬提出女性在育兒與工作成就中，是否只能選擇其中一項的問題，同時也說了一小段插曲。當她以電話訪問為了爭取育嬰假或縮短工時而奮戰，或待在家中擔任主要養育者角色的男性受訪者時，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八十四歲爸爸提出了自己的忠告。
「布莉姬，妳似乎不明白，在男人的人生中有所謂必須果斷做出決定的瞬間，像是『我是誰？我想成為什麼？要成為醫生嗎？要成為律師嗎？我人生目標是什麼？』必須要做出明確決定才行。」
「可是，爸爸，您覺得女人就不需要這些瞬間嗎？」
當然，在女人的人生中也有需要果斷做出決定的瞬間，如果問我想成為什麼的話......就算不想當媽媽，也想做些什麼，而且在這世界上，有些成就是只有不當媽媽才能達成的。特別是對認為人生中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勝珠而言，更是如此。
|
勝珠：我認為如果在工作中想要成功，有孩子的話是不太可能達成的。「可是妳媽媽不就是一邊工作，一邊養大你們三兄妹嗎？」這是因為媽媽的工作是老師所以才做得到，如果是像我一樣工作時間不規律，是絕對不可能的。 「妳是做什麼工作？」販售國外產品給本國客戶，經常要即時處理發生的問題，像是交期延誤、產品品質不良，或是有新開發的產品，召開緊急會議等，還有突然接到公司電話，可能就得要開車到外縣市處理，或是得飛到國外出差。因為工作結束之後很累，所以一定會和共事的人喝一杯，就會很晚回家。由於先生也是相同的職業，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中，怎麼可能有辦法養孩子呢？ |
勝珠在面對工作挑戰時，即便有令人心驚膽顫的瞬間，也會從中得到成就感，因此她十分熱愛工作。後來她因配偶被外派，必須一起移居海外，所以她在辭去工作時，感到非常痛苦。
不過，勝珠在當地曾短暫就業過，現在正在讀經營研究所，為自己的未來做準備。她的目標是「在女性稀少的行業中，自己努力往上爬，將來就可以改變性別歧視文化，讓更多女性後輩加入」。我想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成功的。
延伸閱讀：職場媽媽大喊快崩潰，10大心聲說給你聽
|
宰卿：我有一點工作狂的個性，無法想像沒有工作的日子，而且自己賺錢自己花，這種感覺非常好。其實我曾經在育嬰假體制完善的公司工作過，可准許休兩年育嬰假，期間還給基本薪資、績效獎金、福祉卡，所以公司裡選擇生孩子的人很多。 但是當我辭職的時候，發現勾選離職理由有十多個選項，而最上方是標示著一、結婚；二、生產。看到這個，我就知道這份文件是很久以前製作的，並沒有跟著社會環境變遷更新選項。雖然前公司因為穩定有保障，所以女性職員也算滿多的，但是要升遷到科長以上很難，次長是幾乎沒有。 此外，前公司有個潛規則是，同組中有「必須扶養家庭」的男職員，他是可以優先升遷，這讓我在工作時覺得很悶。即使這樣，我辭職的時候，有孩子的資深主管對我說：「如果以後妳想生孩子的話，就回來吧！」一開始聽到這句話時，只覺得「這人也太不了解我了吧」，但是仔細想想那位主管對我真的非常親切。我最近也目睹了年輕女性職員一旦結婚，就會考慮辭職或是換到工時較短的職場的情況。 |
在韓國，所謂「適合女性工作的友善職場」指的是，在一定程度上能保證準時下班，即使請產假或育嬰假對工作的影響較小，對有子女女性來說，是「還不錯」的職場。當然比起沒有這些保障的職場來說，已經算是好的了，也可能是性別歧視較不明顯。
但是所謂「適合女性一邊養育孩子一邊工作的友善職場」，真的是適合「所有女性」的職場嗎？如果沒有孩子的女性，期望獲得超出「女性」條件以上的成就時，這依然還是「友善職場」嗎？不，所謂「適合女性工作的友善職場」的標準也都太低，這不是恰好證明了這就是個很難讓女性生存的社會嗎？
延伸閱讀：別讓想太多限制住妳，企業都應該知道「媽媽」其實很好用
| 宰卿：因生產與育兒會有兩年沒收入是個問題沒錯，但是否值得用這兩年去交換在工作中可以學習與成長的機會呢？目前我沒有被韓國社會說服。 |
|
浩庭：這個禮拜因為太忙，所以已經有三、四天沒辦法回家，兩次是早上七點、一次早上九點才回家梳洗換衣服，又再出門上班。結婚其實對我的工作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今天如果我有孩子，要是三、四天不能回家的話，還能維持一個家庭的運作嗎？「當事人心理負擔肯定非常大，這段期間配偶得要照顧孩子，或是要另外找可以照顧孩子的人，也會產生其他煩惱吧。」 我們組有兩位有孩子的男同事，他們的配偶也都要上班，其中一位和父母住得很近，所以找得到人幫忙照顧孩子；如果和父母住得比較遠，找不到可以幫忙照顧孩子的人，我想就會出現不得不辭去工作的情況吧。[ 那兩位也熬夜工作嗎？ ] 沒有，熬夜加班是我自己的作法，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其實大家都會加班或是週末來上班，但是叫有孩子的人熬夜加班似乎有點過分。我們有時候也會臨時去國外出差，有時候出差時間也會比預期來得久。 我結婚後，曾經一個人待在國外工作超過半年，因為沒有孩子才做得到吧。如果突然得要出差的話，就會問有孩子的人「能去嗎？」如果我是男人，可能不會這樣問，但因為是女人，反而會特別詢問一下。 |
浩庭雖然一個禮拜會在公司熬夜三、四天，卻出乎意料地並不像勝珠或宰卿那樣，有著追求成就感的個性。不過，浩庭應該是一位做事非常嚴謹的上班族，但她的目標不是晉升到高階主管的職位，而是為了確保存有足夠的養老金，希望一直工作到不能工作為止，展現極為實際的一面。
| 浩庭：有時候工作很有趣，有時候又會累到覺得「我明天就想辭職」，但一切還是先賺錢再說。加上自己又沒有孩子，如果辭去工作要做什麼呢？不工作的話，又沒有可以填滿二十四小時的方法啊。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孩子才這樣生活，還是因為想要這樣生活，所以才不生小孩。 |
浩庭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我默默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話。
「但不管怎麼說，妳也覺得這樣的生活還不錯吧。」
一般OL，會擔心因為生產而中斷僱傭關係，或是工作與育兒無法同時並行。那麼從事講究特殊專長的工作的女性又是如何呢？狀況應該會不會比較好呢？
「女律師如果去生小孩的話，之前累積的經歷會全部歸零。」昭妍表示。
什麼？居然有這種事？於是我找到了一則新聞報導。
女律師Ａ在告知就職滿一年的法律事務所懷孕的事情後，代表律師要求她三個月後離職。
Ａ辭職後生完孩子，準備好要回歸職場，但是已經超過七個月，還是沒有找到工作。（註23）
二○一七年，韓國女性律師協會以會員為對象進行的問卷調查中，猶豫請育嬰假的理由中，前三名分別為「公司並不鼓勵請育嬰假三十一．六％」、「可能會被迫辭職二十二．八％」、「不利人事升遷十九．九％」（註24）。
|
昭妍：律師業務的基本訴訟都是以一年為單位，所以即便休息三個月再回來工作，時間上的確有些尷尬。以前的潛規則就是只要女律師去生孩子，通常不會請育嬰假，而是直接辭職。因為之後還是可以回到原律師事務所工作，所以不會太擔心。 可是現在就業困難，供給也不斷增加，導致就職競爭非常激烈，生產後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不過，律師這個職業的優點就是，不用擔心會連「一點」錢都賺不到，其實仔細找找還是可以找得到職缺，只不過年薪會非常少而已。反過來說，如果不生孩子持續工作的話，期待所得也會相當高，但是如果生了孩子想要重返職場的話，一切就得全部重新來過。 例如，我現在有四年律師資歷，假設我生完孩子再回到職場，只會拿到新人的年薪。但是我因為養育孩子支出增加，可是年薪卻會少了兩千萬元韓幣(約台幣五十三萬元)以上。而且律師業務相當不規律，幾乎都需要請專職的家務助理與保母，所以我身邊因為這樣的原因而辭職的人真的很多。 法研院同期的畢業生一百名中雖然有一半左右是女性，現在還在線上的大多是法官、檢察官，律師大概只有十位左右吧？其他大多是在警察等行政部門擔任公職，自己開業或是在律師事務所工作的律師卻是屈指可數。 |
姑且不論職業種類，想要累積並維持工作經歷的女性來說，生育在現實中確實是個不利的選擇。必須在時間與金錢中拋棄其中一項，生活的許多領域中，包括健康，都會出現不可預測的變數。
|
伊善：「因為想把喜歡的工作努力做到最好，所以才選擇不生小孩嗎？」或許吧，不過我第一個理由是本身就不想生，第二個理由是生孩子確實會影響到工作。不管怎麼說，創意類工作是有壽命的，能夠得到人們共鳴，其創作黃金期大概十年左右就已經差不多了。雖然先生說一切由我決定，但他其實是想要孩子的。 然而當我問他：「要生孩子的話，我至少有一兩年會沒辦法工作，無法累積作品，換作是你能夠接受嗎？」他說應該沒辦法，我就告訴他我也是一樣，所以不要再有這種想法。因為先生對工作也有很強的野心，所以可以理解這種感覺。 |
身為插畫家的伊善以平靜的語調表達自己的主張時，我受到了不同次元的衝擊。我有想要做的事，而且還不一定保證能夠賺錢或是獲得成就，卻仍能明確表示想要投入全部的時間，並且要求配偶設身處地思考(而且配偶也平靜地接受了)，這一點令人印象深刻。
在韓國社會中，女性如果不主動說出生孩子會對自身造成什麼樣的損失的話，誰也不會知道，反而會說「是妳自己想要生」、「是妳自己做的決定」之類的話，將損失的責任全轉嫁回女性身上。
當女性越是愛孩子，越是犧牲奉獻照顧孩子，就會有人說「既然擁有了新的幸褔，就該心存感謝」，而男性就更不可能會想幫助女性恢復因生產所造成人生損失，反倒是忽視或逃避本該要為此問題共同負責，這種情況更是多到不勝枚舉。
但是生孩子並不是女性人生的唯一目標，無論女性成為什麼樣的人，都不需要認為「當媽媽」才會完整，或因此才能成為更有價值的存在。
夫妻中，雖然只有女性才能懷孕生子，但不代表她們都應該懷孕生子，所以女性在人生中才是有著需要果斷地做出重大決定的瞬間，像是我究竟想成為什麼？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人生中的優先順序是什麼？
註23：金宥英記者，〈無法請育嬰假，只能辭職的女律師們〉，二○一九年十月十日，東亞日報。
註24：李順圭記者，〈女性律師五千名時代⋯⋯還打不破的「玻璃天花板」〉，二○一八年九月二十日，法律新聞。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我不想當媽媽》
【這裡買】
*本網站所發表之文章，均由《嬰兒與母親》及其他相關著作權人依法擁有其法律權益，若欲引用或轉載網站內容， 請與本公司來信接洽，違者將依法處理。聯絡信箱：[email protect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