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用幾個關鍵字,來形容Vogue亞太區編輯總監孫怡Leslie給人的感覺,採訪過程中的自然、真誠、不設限,以及不被世俗標籤化,令人印象深刻!
在Leslie眼中,時尚充滿可能性,但也隨時能被定義!從同婚到家長之路,她看似走一條傳統的路,卻又另闢蹊徑,以最自在的方式擁抱幸福,同時霸氣駕馭──她的屁孩酷媽風格!
愛,容納多種可能!Leslie在28歲那年,意識到自己喜歡女生,而太太袁悅苓(Jocelyn)第一個交往的同性,居然是她。當時,許多朋友好奇Jocelyn為何突然喜歡女生?Leslie的這句回答十分動人:「愛與性別無關,而是遇到對的人。」兩人確定性向的年紀,雖然晚了些,但一碰到彼此,就是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她們相遇,可謂天時地利人和,「理念相同,很好溝通,總是能看見對方的優點和謀合之處,相處起來很舒服。」一拍即合的默契,很快的,雙方就有組成家庭的共識。
Jocelyn愛孩子,交往之初,便表明渴望擁有自己的小孩;而Leslie對孩子無感,甚至以前看到孩子,不知如何交流,為避免自己尷尬,還會逃離現場。但Jocelyn主動照顧的態度感染了她,讓她願意一起承擔養育的責任,「跟她,我可以當家長耶!如果不是她,我難以想像那畫面。」
Jocelyn也是如此,沒遇見Leslie之前,即使喜歡小孩,也堅持要找到對的人。兩人對愛都不妥協,堅持遇到對的人,準備好一切,才會迎接寶寶的到來。
「同性家庭在生育小孩的優勢,來自我們絕對是準備好的!」Leslie解釋,同志伴侶想要有小孩,不管在金錢或精神上,都必須做足規劃和準備。男同志需要找代理孕母,女同志需要進行試管嬰兒療程,伴侶間更要進行多方溝通和漫長的討論。
「在懷孕前一年,我們已經在準備當家長了,所以在孩子出生那一刻,我們早已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Leslie認為,這是同性家庭最特別,也是最優勢之處!
同性伴侶的好處,還有兩人可以一起參與備孕的過程,當時在美國取卵時,每天都要互相打針,一起做檢查,一同緊張的等待結果,Leslie驕傲的說:「因為不知道孩子的卵子來自誰,我們可以跟孩子說,我們是一起把你生出來的!」
這是一段甜蜜又辛苦的過程。Leslie取了四次卵,太太則是三次,最煎熬就是等待結果的時候,「我們有兩個人,成功率會比較高!」Leslie笑說,因此她們比別人好運,大約經過三個月,Jocelyn便順利的懷孕了。
更幸運的是,Jocelyn懷孕後的情緒波動不大,從沒要求過如:半夜4點一定要吃小玉西瓜這種地獄題,「她沒有孕期不適,沒什麼需求,唯有懷孕後期喜歡吃巧克力,但巧克力取得容易,也沒給我什麼貼心表現的機會。」Leslie無奈又甜蜜的說。
孕期最難忘的時光,就是透過視訊陪同太太產檢,當時Jocelyn在美國安胎,她回台灣工作,「第一次聽到孩子的心跳聲,隔著螢幕眼淚直流!」Leslie為了不錯過寶寶的任何成長,沒缺席過一次的超音波檢查。
兒子Kai出生後,對待兩個媽媽的態度不一樣,通常有生理需求會找Jocelyn,來找Leslie就是找玩伴,「我在家算是個屁孩,太太常開玩笑有兩個孩子!」她笑說,將來兒子長大後,跟她的關係會比較像兄弟。
Leslie強調,她想要在各方面帶兒子探索世界,用餐時,會讓他用手抓原型食物吃,當他把優格或酪梨吃滿臉,有潔癖的太太看到會搖頭,狂說:「我不行我不行。」這時,Leslie會先請太太離開,告訴她:「我在這邊就好。」
「孩子可以自由的自我發揮,探索他的食物和觸覺,我覺得他在做自己,很熱情狂放,就算吃滿臉吃到頭髮上,我都覺得沒關係,這些都可以擦掉!」她認為,即便全身髒兮兮,也要讓孩子保有自我探索的空間。
有時候Kai吃東西時,不小心一時太興奮,立刻用手抓起食物,還沒戴圍兜,就被太太制止,這時Leslie會跟她說沒關係,讓兒子持續享受這一刻的喜悅,「一打斷小孩,那個開心就不見了!他可能疑惑為何被打斷?」
Leslie形容,等兒子長更大之後,她希望他更狂放的去體驗世界,當一個自由探索的孩子,例如:下雨天單穿雨衣不穿鞋跑出門,享受當下的自己,「泥巴很酷,沾到或濺到衣服上沒關係,這些都可以洗乾淨!」她,就是想繼續當屁孩,也想成為這樣陪伴孩子的酷媽媽!
那,太太能接受Kai在雨天出門玩泥巴嗎?Leslie哈哈大笑,「她可能會說,你們兩個去我不去!」其實妻妻間溝通很頻繁,Jocelyn尊重並支持她的育兒方式,也會儘量一起,「她現在會勇敢跟我們去,只是會站在旁邊,不會參與。」
兩人會為小孩吵架嗎?她說,針對孩子的教育,不太會有衝突,「有一些意見不合,但會傾聽彼此的想法,並同意某些對方的觀點,再取溝通的中間值。」
不過,她有次忘記,已答應太太出遊的檔期,面對質問:「你明明說這個時間有空,現在就是有一件事怎麼辦?」她嘿嘿笑說,這時要以彼此舒服溝通的方式協調,再加以輕鬆化解。
在兩個媽媽良好的互動下,Kai是個開心寶寶!問起兒子最可愛的地方是什麼?Leslie甜蜜的說:「每一個點都很可愛!走路好可愛,坐下超可愛,躺著也可愛,常常看著他犯花癡。」一歲多的兒子,正在學走,常常走到一半,她會說:「給媽媽親一下嘛!寶貝啊,來~」談起兒子,她的眼睛自然笑彎成月牙,彷彿她也是一個因小孩而快樂的孩子。
對Leslie來說,養育孩子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就是看他開心成長!所以,一開始訓練寶寶睡過夜,在考慮要讓他哭到睡著或哭了就抱時,跟太太討論過,成長不是比賽,寶寶總有一天會睡過夜,差別只是兩個月、三個月或四個月的時間,如果是這樣,她們寧可從小給兒子足夠的安全感。
「我們的做法是不會讓他哭太久,因為沒有必要!我們明明都在,為何不給他抱抱?為何要讓他哭到這樣子呢?」於是,Leslie和Jocelyn聽到寶寶的哭聲,就會輕聲拍拍他:「我們在~我們聽到了!」兒子Kai在媽媽和媽咪給予的充分安全感之下,也變得開心有自信。
外表看起來酷酷的Leslie,內心卻很柔軟,想到兒子有一天會長大,竟然有點感傷,「我年紀比較大,不知道可以陪伴他多久,不想他長那麼快,因為好可愛。」
有一次,不管她怎麼叫兒子,他都不理她,Leslie一時走心哭了,心中的小劇場連番上演,「他不理我,是不是我昨天沒陪他玩?」後來,太太跟她解釋,小孩子這樣很正常,「因為我不是他當下的快樂,他只是想去玩別的東西。」她才釋懷。
當媽媽後心態有哪些改變?Leslie自認「有長大」,有小孩後確實比較有耐心,「大家都說我變慈祥了,之前講話較直接不會轉彎,比較冷漠,現在圓滑許多。」
對於同性家庭的必考題,日後如何跟小孩解釋,家裡有兩個媽媽,而不是爸媽呢?Leslie表示,她會告訴兒子,家庭有很多不同的形式,大部分是一個爸爸和媽媽,有些是兩個媽媽,有些是兩個爸爸,還有些人是由阿公阿嬤帶大。「只要可以充分感受愛,就是家人和家庭!因為小朋友一個爸爸和媽媽比較多,你的處境只是比較少而已。」
至於要不要再生下一胎?Leslie神秘的說:「有想啦!」
不過,她認為,比起再生一個孩子,更重要是小孩的到來,能讓婚姻更完整圓滿,「我發現有小孩後,變得忙碌,專注力都在孩子身上,要更有意識去維護感情,讓另一半知道,互相是彼此的NO.1。」
她和Jocelyn有了Kai之後,感情還能一樣好的原因,在於她們對於事情看法的頻率很接近。兩人都有共識,旅行、行程不能再說走就走,把陪孩子的時間調整到周末,朋友想約就來家裡。平日夜晚可趁保母在、兒子睡著後,溜出門看電影、逛夜市、喝一杯,進行甜蜜的單獨約會。
雖然沒有生子前自由,但她們都對陪小孩樂在其中,且努力在婚姻關係和做自己之間找到平衡。
Leslie更強調,她不會去標籤化同性和異性婚姻家庭的不同,或是在同性家庭下,她會變成一位什麼樣的媽媽。
「我只希望Kai是一個能接受自己和尊重別人的孩子,不管別人是什麼模樣,都可以尊重那個樣子。有自信和安全感,很自然的,對於自己周遭環境的人事物,就會有包容度。」
Leslie表示,儘可能給兒子一個有愛的成長環境,「心中充滿愛的孩子,才能養成自信、尊重、獨立的個性。」從小開始,尊重孩子的選擇,先尊重他的興趣,再支持他的興趣,「先看他長成什麼樣子,再跟他討論、協助他規劃走哪一條路。」同時,以身作則,孩子就會知道愛和尊重真正的意義。
但哪個媽媽沒私心?Leslie竊笑透露,她也會想把自己的興趣灌輸到兒子身上,優先帶他去美術館、海邊,她個人很喜歡的藝術和休閒活動,「當兒子發出『喔喔喔』的聲音,代表他真的喜歡,這時我會特別愉悅,覺得我的喜歡你也喜歡,好棒喔!」
就像Kai跟她一樣,超喜歡大海,「每次帶他去海邊,都想往海裡衝,我都要極力把他拉回來!」她計劃等兒子大一點要帶他衝浪,圓自己一直以來的夢,「因為我從沒學會衝浪過!」
談到對未來同性家庭生育的期許,Leslie提到,在美國兩位女同志結了婚生了小孩,很自然的,家長欄位就會是兩個媽媽,兩人都有法律責任,可是她現在必須收養自己的兒子,法律上才能是她的孩子。
「我會覺得那明明是我的小孩,為何還需要證明這是我小孩?目前同志婚姻已合法,希望以後在婚姻裡成為兩個媽媽,不再需要這個收養的程序。」讓多元家庭可以達到真正平權的理想願景。
Leslie曾說過,意識到喜歡女生,面對真實的自我,就像找到缺失的一塊,讓她的內心趨於完整。而今,有了Jocelyn和孩子的進駐,生命更加圓滿而豐盈。
有趣的是,問起她生子後,跟小孩相處有漸入佳境嗎?她還是一貫的誠實幽默:「比較會跟孩子互動,但沒有特別愛小孩,我只愛自己的孩子!」這就是Leslie,即使是家長,仍是個屁孩。
誰說當媽媽不能做自己?每個人都可以不一樣!
採訪撰文/游資芸
圖片提供/孫怡(Leslie Sun)